摩尔曼斯克

一行诗也能拯救灵魂。

【毅花】女儿情

现背

bgm:女儿情 




她生病了,在曾毅还没有发现的时候。


她是从不忌惮在他面前袒露脆弱的,毕竟搭档二十多年,什么狼狈什么窘相没见过。可这次不一样,上一刻还在盯着监视器看,先是让助理拿椅子热水,后来实在支撑不住,就先回车里靠着门休息。助理忙前忙后的,她烧得迷迷瞪瞪,还不忘拉住她,“动作轻点,别让你毅哥看到。正入戏呢。”


小助理莫名其妙的,但还是听了她的话。于是等到导演喊了过,曾毅下意识转头却落了个空时,才问:“她呢?”


在他嘴里的“她”再无旁人。导演挠挠头,“不知道啊,刚刚不是还凑在这看。”


正巧助理过来拿东西,看到他下了戏就赶紧找外套给他披上。他拿着剧组递过来的姜茶,“你花姐呢?”


“在车上睡着呢。”小助理口一快,心里暗叫不好。果然曾毅眉头一皱,抬头问导演:“还要补镜头么?”


导演还在忙着检查素材,“应该还不用,哥,你歇一下也行。”


他抬脚就往车走去。村里的路颠簸,今天就干脆坐一辆车来了。这时的车停在村口外,他有点着急,想也没想就拉开车门。结果门才一开,里面就险些跌出个人,他下意识抓住那人发烫的手臂,才发现是玲花。


她原本被发烧带来的头痛折磨得昏昏沉沉,好不容易酝酿一点睡意,就靠着车门闭上眼,还没过多久就突然身体一空,她半个人都快摔到外面,她没戴眼镜,视线有些模糊,但也不妨碍她看清楚来人正是她的好搭档,瞬间气得嗓子更疼了,“你有病吧。”


曾毅还握住她的手臂,像拎着只小猫似的,她抽了一下没抽回来,就由他去了。他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,将她推回到车上,“发烧了?”


她咳了一下,“应该是。一会收工了就去买药。”


曾毅也跟她坐上来,在堆满了两个人杂物的后排找毛毯,“刚刚你一个人在这?心也太大了,我和你说过的你又忘了,在车里睡觉容易出事的。”


“你少说两句吧,我的头像在放烟花。”玲花有气无力地回应他的管教,“演完了?”


“嗯。”他把毛毯盖在她身上,一点一点地掖好,把她裹成一个蚕蛹似的,“可能还要拍夜戏。一会去问问。”


“行。”她感受到体温被聚拢,尖锐的头痛也缓缓平复下去,疲倦终于得以顺利地弥漫。他坐近了一点,她把头歪向另一边,还是靠在车窗上。


窗外是北方晴美的天气,枯枝将斑驳的影子贴在白墙上。那一瞬间曾毅忽然很想抽一根烟。早年其实烟瘾很大,后来结了婚又有了孩子,该戒的都戒得差不多了。他身上还带着刚刚拍戏时要抽的烟盒,那些没有灼烧的烟草被他含在嘴里,气味不太好闻。


他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,蹭掉她鼻尖上的一点汗珠,


“其实你今天可以不用来的。”


说完这句话时还有些犹豫,犹豫是否会伤害到她在他的事情上格外敏感的神经。但玲花没有任何反应,像是睡着了。


这算是他近几年才惯出来的坏习惯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玲花终于学会了不再动不动就和他跳脚,进而用一种新的、近乎是冷战的方式,让他领教她的脾气。就像现在这样,每当曾毅说了她不爱听的话,就把后脑勺对着他,用沉默抗议。


“刚刚还说头疼,这么扭着脑袋,能不疼。”他对玲花一向有耐心,只是又坐近了三十公分。手边还放着一路拿过来的姜茶,他摸了摸杯壁,正好温热,“喝水没有?他们刚刚煮出来的,我没喝过。”


玲花装不下去了,猛地起身蹬了他一眼,夺过他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,狠狠砸回到他手里,“不会说话可以不说。”


他嘿嘿笑了两声,又叹了口气,“说真的啊,你不来说不定就不会生病了。这地方要找个医院还得费点功夫。”


“我就爱看这场戏怎么了?别的我就不想看,我就爱看这场。”玲花激动起来,嗓子哑得更厉害了。


他知道自己没有反驳的立场了。这次的续集没有设置太多杨小花的戏份,他还在背大段大段的台词时,她乐得躲懒。可这次导演一把分镜表发在他们群里,玲花的消息也弹出来,说明天一早和他一起去片场。


今天这场是曾大梦第一次意识到云泥之别的重头戏,无奈又懊恼,配上《女儿情》,显得格外悄怆。所有人都绷紧了那根弦,在巷子的穿堂寒风里一连拍了十几条。副导演坐在监视器前,她就一直弯着腰凑近了看,没有过多的表情。直到突然发起烧来,她才离开了那块小小的屏幕。


他后知后觉这或许是自出她的补偿心理。这个来自广阔草原的姑娘唯一一点锱铢必较的地方。


原因又来自于他们藏在言行笑闹中的错过。玲花小了他七岁,招进歌舞厅时她甚至没到可以签正式合同的年纪。他出社会很早,本来就比同龄人早熟早慧,面对一群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,怎么闹也就看小孩子一样。


从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做组合,他就看出了玲花的小心思。小妹妹嘛,一个人来到这里,他又是带她的总监,雏鸟情节很正常。他一边这样想,一边领着当时的女朋友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大家面前,她的眼睛总是一次一次地黯淡下去,可第二天见到他,眼神依然是热烈的。


女朋友也看出来了,虽不在意,但也问过他,“你看出来了吧?人小鬼大。”


他不忍心戳穿她,只能有些无奈地寄希望于等她见识变得广阔,就不再想寻求他的庇护了,“没事。等她长大就好了。”


后来机遇摆到面前,就和她一起北上。玲花依然小了他七岁,可早就不再用那种仰慕的眼神看他,对舞台对未来有了更多自己的想法。两个人脱离了熟悉的环境就等于失去了缓冲地带,争吵和吃饭喝水一样变得日常。


他们在温润的海边生活了七八年,在北京的第一年冬天,玲花这个北方女孩竟然先病倒了。大半夜发起高烧,如果不是他不放心半夜起来看她都不知道。曾毅把她送去医院时,才知道挂号是多么艰巨的任务。深夜医院里的座位也坐满了,他在门口找了个避风的位置让她靠着墙坐好,又把自己的围巾绕到她脖子上,“在这等一会,叫到号就能去挂水了。”


“头痛。”她脸颊发红,又不愿挨到冰冷的墙上,就支着身体这么坐着,“曾毅,你带烟了么?”


他知道玲花是会抽烟的,在夜场这属于一项社交技能。可她也自知她的嗓子金贵,平时都很少碰。他只当她是烧糊涂了,沉下声音道:“没带。”


“你抽,”她虚浮地笑了笑,“快点,头痛。”


他比她多吃了几年白米饭也不知道烟草竟然也有治疗疾病的功能。正巧医院里机械的报号声响起,他就把她扶起来,“走,去挂水。”


医院里的暖气开得很足,她的脸被熏得更红了。护士挂完吊瓶,就给她送了张毯子。她也没拒绝,单手抱着包侧靠在椅子上睡。他看着那团乱糟糟的红发,还是把她搂过来,按在自己肩上,瓮声瓮气的,“这么扭着脑袋,不头痛才怪。”


她不情不愿,又烧得没力气,就用头顶拱了一下他,“有本事你就别管我。”


“这不可能。”他随口找了个理由,“过几天还要商演,你不去,下个月房租就交不上了。”


“我们不会唱一辈子商演的。”她的眼睛亮亮的,像明月夜下的波心,“是不是?”


他笑,“那真要唱一辈子怎么办?”


她的音量忽然变小了,“那你就买一张火车票跟我回家。”


那一刻他觉得她长大了,长到是可以和他谈恋爱的年纪了。可和他谈恋爱又没有什么好处。他甚至不会怎么把羊群从羊圈赶上山坡又从山坡赶回来。他想她的情郎应该会是一个既在高楼大厦里谈笑自如,又在长空下驯服一匹烈马的人。可他不行,他只能抓一把楚地的春风,和一捧洞庭碧盈盈的水。它们总会在指间流走。


是他太懦弱了。又表现得太冷静。当年那个小姑娘也终于嫁为人妻,只能在电光掠影间,以他问心有愧的蛛丝马迹聊作慰藉。


“来了也好。我演得怎么样?”


车内空间狭小,如果不是微弱的回声,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说的话是错觉。可玲花呼吸平稳,毛毯滑落了一半,这次真的像是睡着了。







后来影片制作完成,团队的人专程买了零食饮料和家庭幕布,下班后叫齐人关掉灯,和看国际大片似的,凑在沙发前。情节过半,镜头里的大梦坐在石阶上,用忘记抖落的烟灰燃尽了他的悔恨,配合上幽幽怨怨的《女儿情》,当场让不少工作人员都开始抽纸巾。曾毅转身走出门。玲花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,还是忍不住笑出来,嘴角一咧,才知道自己是哭了。


爱恋伊,爱恋伊,惟愿今生长相依。爱恋伊,爱恋伊,骑上白马又朝西。


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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